唐浩明:人才兴邦可借鉴曾国藩识人用人经验

文章来源:中国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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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7-11-14 11:26:25

  深圳市元一国学研究中心和宝安城市学院联合举办“凤凰国学堂”第五场讲座日前在深圳宝安区开讲,著名学者、当代中国研究曾国藩第一人唐浩明教授为大家带来了以“中国复兴与人才兴邦——以曾国藩识人用人为例”为主题的精彩演讲。

以下为演讲内容:

对于曾国藩的政治评价,在100多年以来一直有比较大的分歧,有一点却无论是他生前还是生后,无论是称赞他的人还是反对他的人,都有着几乎没有分歧的看法。这就是当年容闳在《西学东鉴记》对曾国藩在识人、用人这一点上的称赞。容闳在《西学东鉴记》这部名著里用了整整一段讲述了当时曾国藩身边人才的之多。正是因为曾国藩的身边汇集了全国人才的精华。所以当时有这样的说法,曾国藩的身边是中国的第二朝廷,第一朝廷在北京,第二朝廷就在曾国藩的身边。

曾国藩身边这样一个宏大的人才的局面,是怎么形成的呢?唐浩明从三个方面进行了讲解。

曾国藩最大特点是爱才

第一点,与曾国藩的人格的特征有关。曾国藩最大的人格特点就是爱才。人才的问题其实不是一个理论上的问题,而是一个实行上的问题,也就是说在理论上没有一个人会说人才不重要,或者说我办事不需要人才,但在实际工作中要体现出重视人才这一点。曾国藩是属于真心实意喜爱人才的这类人物。这很大的原因也有他性格上的原因。他的性格有两点使得他对人才是真正喜爱。

第一就是他这个人很善于看到别人的长处。在现实生活中,我们可以看到,有许多人恰好是相反的,是善于看到别人的缺点。而曾国藩写的文字在提到别人的时候,90%以上都是称赞这个人,说这个人有哪些长处,甚至经常说自己在哪些方面不足。尤其在他的私密性的文字里,比如说他的日记,他写给家人写的书信,里面也是这样子,表现着他对于别人的长处是发自内心的欣赏。他常常不惜用这样的话:此人是美才,此人是奇才,此人有哪些哪些地方,用我们今天的话就是说值得学习的。溢美的词到处可见。而鄙薄的、刻意地讥嘲的文字几乎看不到。我们可以这样说,他这样的东西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。

  第二是他乐于广交良友。乐不乐意广泛地结交朋友,这个也是性格使然。我们从流传的史料和曾国藩存世的文字中,可以看出曾国藩是一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。我曾经仔细剖析过他的朋友的圈子。他在北京有十多年的时间,官位很长时间里也不是很高。就是在这个不高的官位上,他有三个比较大的朋友圈,一个就是以翰林院为中心的,就是以文化官员为主体,他们有过很广泛的这种联谊。还有一个朋友圈就是湖南籍的在外省担任大官的朋友圈。第三个朋友圈就是湖南当时一批出头露脸的名士,他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很广泛的联系,比如说江忠源、刘长佑、罗泽南、郭嵩焘、刘容这批人,后来这批人都是他湘军的早期骨干。可见他是一个非常乐于、而且很善于结交朋友的人,性格上的这两个特点我认为是他识人、用人的基础。

人才是唯一决定性因素

第二点,我觉得曾国藩始终清晰地认识到,人才是决定的因素。考察曾国藩的史料,我们发现他这一点非常突出,就是他什么时候脑子里都有一个清晰的认识,就是人才才是一个决定的因素。世界上的事都是人办的,人才是唯一决定的因素。但是可能具体到了某一件事的时候,或者我们在做某一个工作的时候,往往有时候又会模糊这样的观念。

   曾国藩从来不模糊。不止在他后来带兵时,他早期在部院做大臣的时候,他就在为人才的缺乏而担忧了。曾国藩的官做得比较顺利,他30岁到北京做官,只用了7年就做到了二品大员,也就是部院大臣,就是我们今天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。然后他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,中央的六个部里,他做过五个部的侍郎,也就是五个部的副部长,除户部,财政部没有做过侍郎以外,他在其他的五个部都做过侍郎。可以说明当时的曾国藩是一个被朝廷,最高决策集团所非常看好的一个官员。

  就在那个时候,曾国藩认识到自己身上担负着国家很重的担子,应该对国家的行政随时提出自己的建议。在道光三十年,就是道光皇帝刚刚去世,他年轻的儿子20岁的咸丰皇帝刚刚登位的时候,曾国藩给皇帝上了一个奏折,他对20岁年轻的皇帝说了一句这样的话,他说:今日所当讲求者,唯在用人一端耳。就是说,你现在做了皇帝,千头万绪,很多工作,这些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,就是用人。

  接下来曾国藩很明确地告诉皇帝,当今的官场是一个没有人才的官场。他曾经用八个字形容当时的官场,他说北京城的京官是“退缩、琐屑”,官场是一片退缩,大家都不负责任,遇事往后退,“琐屑”,都不务大事,不想大局;外官就是地方官员,是“敷衍,颟顸”。“敷衍”就是应付,“颟顸”就是糊涂,今天的官场就这八个字。我们知道在当时的那种社会,所谓人才主要是在官场上出现,不像我们今天的人才,各行各业都可以是人才。所以他接下来给咸丰皇帝很尖锐地指出“将来一有艰巨,国家必有乏才之患”。他说今后国家一旦遇到有什么艰难的事情的话,你立刻就会感到没有人可用。九个月以后,太平天国起义了,国家从中央到地方,从军队到政府,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对付这场突发性的事件。历史很不幸地验证了曾国藩这一句话。

不仅注意广取天下的英才,曾国藩还特别注意副手和接班人的培养。他将这件事情说成是要多选替手,“替”就是代替。他曾经对他的弟弟说过这样的话,他说“办大事者,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”。曾国藩认为这是一个办大事第一等要考虑的问题。他自己就在这方面做得很好。无论是陆军方面代替自己的人,还是水军方面代替自己的人,他都选择了很称职的将领。比如说陆军,他任用罗泽南、塔齐布、胡林翼、鲍超、李续宾、曾国荃;水师方面,他提拔杨载福和彭玉麟这两位水师统领。他们都部分代替了他,一部分指挥陆军,一部分指挥水军。在全面替代他的接班人这件事情上,他也做得比别人好。他所培养的接班人是谁呢?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近代名人李鸿章。关于曾国藩怎么样提拔李鸿章,我下面还要再详细地说一下。

善于识别人才非常重要

  第三点,曾国藩 “尤善相士”。特别善于识别知识分子这也是非常重要的。

  首先, 曾国藩识人的第一条是以“德、识”为主,以“才、学”为辅,这是他识别人的一个总原则。我们通常评价一个人,都是在德、才、学、识几个方面来看一个人才怎么样。“德”是指道德、品行、操守;“才”是指才干、能力、本事;“学”是指学问、资历;“识”是指眼光、见解这样的几个方面。人们常常会讲“德”与“才”作为主。曾国藩很明确地说过,“德”和“才”之间,“德”是主的,“才”是次的。“德”好比水之源头,“才”好比水之波浪。“德”是木之本,也就是一棵树木的本,它的根本;“才”好比是枝叶。德才兼备是最好的,如果德才不能兼备,他宁愿要“才”差一点的,但是“德”要好。

  “学”与“识”。曾国藩在“学”与“识”这两个方面也有很明确的议论。他认为“办大事者以识为主,以才为辅”。他明确地说,一个人办大事“识”是主要的,“学”是为辅的。他还说过,他说“汉臣诸葛亮曰”,也就是诸葛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“才须学,学须识”。才能是建立在学问的基础上,学问要建立在见识的基础上。由此看来,在曾国藩的眼里,德、才、学、识、这四个方面,排列的顺序是德、识、学、才。“德”第一,“识”第二,“学”第三,“才”第四。

  其次,曾国藩对将领、官吏、勇兵的要求不同。曾国藩当年所选的人主要就是这几个方面。

  一个就是将领。他当时对将领提出这样的几个要求。他说我们选择将领,第一要知人善用;第二,将领要善于知道敌情;第三,临阵上的胆识;第四,营务的整齐。他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要对敌情很清楚。另外,太看重名利的人我们不能用,因为他很难得到满足。一旦没有满足他,他就拂袖而去,这样对军队的建设是很不利的。

对于官吏,曾国藩主要看重的是这三个方面:第一要操守好;第二个是要官气少;第三个是要办事有条理。操守,就是这个人“有所为,有所不为”,要有一个准则,要有一些的底线,就是官员的操守要好。所谓官气,就是我们今天讲的衙门气。曾国藩曾经讲,官气多的人好讲资格,好摆样子,就是好讲排场,“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,语言无此妨彼得之弊”。    

选士兵,他就要选世代务农的山里面的人做士兵,他说这个是最可靠的,最好的当兵的人。还有一点就是不用侠客。像金庸老先生笔下的侠客,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些人,曾国藩有个原则:一律不用。曾国藩认为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受管束的人,用我们今天的话说是无政府主义者,个人主义者,英雄主义者。

曾国藩并没有做皇帝,也没有掌管全国的政治大权,却能够识别、培养、造就如此大批的人才,在中国的历史上并不多见。怪不得大家在这一点上都对他很佩服,就连讨厌他的人在这一点上也不能不服气。